一次,朋友们围坐谈论,“什么样的女人最美丽”,回答自然是各种各样的。忽然有一个人语惊四座:女人要做母亲的时候最美。
那次谈话,一直萦系于心,使我每每见到衣裙肥大、体态臃肿的女人,总要情不自禁多看几眼。看她们在黄昏的花园里,从容地散步;看她们在喧闹的商场,从容地采购,或是在拥挤的菜市场或公共汽车里,坦然承受各种目光,即使身边是青春四溢的少女,也似乎没有半点儿自惭形秽。她们像沉浸在一种异样的感受里,脸上甚至有一种无人能与之分享的骄傲与兴奋。
因为这种体验,她们的目光开始变得安详而柔和,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,也变得宽容与忍耐。
这时期的女人,一改往日的精益求精,开始对自己散淡起来,不浓妆也不淡妆,一任隆起的母腹淹没往日的曲线,一任光艳的面颊生起色斑,远离辉煌,很专一,很耐心地等待一个生命的到来。
女人几乎是用尽了一生去下注,去接近那扇生命之门的。手里拿里钥匙,带着一种好奇,带着一些恐惧和更多的勇敢。女人的步履或许有些缓慢与沉重,但却是绝对的义无反顾。当然,女人的体内反应强烈之时,也会恨恨来一句:下一辈子再不做女人。但是只要胎儿一动,一切又重归云淡风轻。那种对于小生命的体验,女人绝对自私的占有,不会转交给男人。女人用小小的满足换巨大的痛苦,这是她们傻得可爱之处,更是她们不易之处。
身为女人,一生都有许多难言的悲哀。天生的敏感,又天生的易被伤害;天生的脆弱,又天生的要强;想要证明什么,又偏偏被世俗看轻。然而唯有此时,唯有在营造生命方面,在独自承受苦难方面,在倾注爱心方面,女人显示了非凡的创造力、巨大韧性以及勇气。为此,女人不再自卑,不自卑的女人,就有了一种特殊的美。
我终于明白了,那么多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为什么不做反驳的努力。人们固然不认为这时的女人从外形上看是最赏心悦目的,但是,人们不愿用语言去亵渎那个勇敢地启开生命之门的人。
这时候的女人,美就美在那种不容伤害的神圣。